明朝最穷的藩王,因不识时务而自困的朱楧

朱楧出生于洪武九年,为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四子。洪武十一年,三岁的朱楧被封为汉王。在其成长过程中,河西走廊逐步被明军所控制,太祖的“藩王御边”策略也形成并完善。在这个背景下,成年后的朱楧并未能前往汉地就藩,而是在洪武二十五年被改封为肃王,藩地甘州府(现今甘肃张掖市)。
随着朱楧地就藩,一条东起辽东、西至河西的藩王防御线正式形成,朱楧也就此成为九大塞王之一。明初的“塞王”和其它藩王的区别有两个地方,一是“塞王”们的护卫都是三护卫且满编;二是塞王在战时可以直接管理藩地的军政要务,实际上是藩地的军政首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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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初九大塞王分别为甘州的肃王朱楧、宁夏的庆王朱栴、西安的秦王朱樉、太原的晋王朱棡、大同的代王朱桂、宣府的谷王朱橞、北平的燕王朱棣、大宁的宁王朱权、广宁的辽王朱植。
朱楧就藩的第二年,蓝玉案爆发。此案起因众说纷纭,但是太祖借此案对功臣武将进行大肆清洗杀戮却是不争的事实。随着功臣名将们的落幕,藩王们也正式承担起了守卫北疆的重任。
朱楧并没有辜负太祖的期望,在河西建树颇多。
朱楧为人勇武,常常亲率精锐巡边并深入藩地追剿反叛作乱的胡番。朱楧的武功不但西北的胡番慑服,太祖也相当放心。
乙丑,敕肃王楧曰:“古者,兵出于农,人无寒馁,有寇则操戈以战,无事则荷耒以耕,此良法也。今春气方和,宜及时督军屯种,遇有征伐,尔其亲率精兵,与长兴侯耿炳文等进讨。”
《明太祖实录》
从上面的敕文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太祖对这个儿子率兵出征还是很有信心的。同时朱楧也不是只会施展武力,他也颇通“以夷制夷”的手段。朱楧通过恩威并施招降了西域土酋哈昝,并奏请朝廷以哈昝部为主体设置了罕东卫(现今和田地区)。
罕东卫的设立既分化了西部的胡番势力,也为明朝势力深入西域,为西北的防御增加了一层屏障。可以说朱楧在短短数年里,不但打开了局面,还在西北树立起自己塞王的威望。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朱楧年岁才二十左右。
不过太祖强调肃藩要“督军屯种”,也说明了朱楧的一个尴尬 –
洪武二十八年,太祖下旨削减代、肃、辽、庆、宁、谷六王的俸禄至五百石(文官从二品的档次),成为了藩王中最低的一等。而按朝廷的规定,亲王的俸禄是一万石。消减的原因倒不是太祖不待见这几个儿子,而是朝廷确实有些承担不起。
当时朝廷都城在南京,粮食主产区也在江南。向北疆输送粮食对于朝廷来说,输送成本高得吓人,而送往六王所在的北疆一线,更是十不存一。为了满足边塞的粮食需求,太祖只得用了两个办法,一是开中法,二是趁着各藩人丁尚未滋生,先大幅度消减宗藩宗俸节约开支,待朝廷宽裕之后再恢复。
注:开中法为朝廷允许商人向边镇输送粮食,商人运粮后可以获得朝廷的盐引奖励,通过贩卖食盐获利。后商人为节约运输成本雇人在边疆开荒种粮,直接就地缴粮。
除了宗禄成了亲王中最低的一等,肃藩还有个问题。因为远离中原加上长期的战乱导致河西地区极其缺丁,但是明朝也没有余力组织丁口向河西大规模迁徙,因为明初连中原地区都荒着。
不但没有人力供肃藩去开荒耕种扩大收入,甚至于肃藩想鱼肉平民以自肥都困难,没人又能“鱼肉”谁呢?这也让肃藩相对其他被削减俸禄的亲王变得更加穷困,只能节衣缩食静待俸禄恢复。
不过朱楧没等来俸禄的恢复,却等来了变故。洪武三十一年,皇太孙朱允炆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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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登基后不久就对自己的众叔叔们展开了清算 – 削藩,一时间周王、齐王、代王、岷王等等纷纷获罪。朱楧也意识到自己藩地偏远,朝廷鞭长莫及,而且自己还手握重兵。再不主动表态,只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于是朱楧主动上疏朝廷,他申请将藩地内迁,并表示朝廷让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建文怎么会拒绝?很快在陕西行都司边上给他找了个荒地 -- 兰县。当时的兰县即为现在的西北重镇兰州。换句话说肃藩不迁藩,兰县就发展不成兰州,也不会成为西北的中心。
肃藩的迁藩除了对兰州造成了深远影响之外,还改变了明朝西北边防的格局。肃藩的内迁也相当于明朝在西北向后撤退了一千里,这也导致明朝对于关西七卫的影响和控制急剧减弱,也相当于明朝事实上放弃了西域地区。
注:关西七卫指嘉峪关以西的哈密、罕东、沙洲(现敦煌)、赤斤、安定、曲先、阿端七卫。
建文四年,靖难成功的燕王朱棣登基称帝。朱楧也变得更加小心,他多次积极主动地入京朝觐并进贡战马,以表示自己对成祖和朝廷的臣服。也多次上疏成祖讨要书籍等,暗示自己醉心文学,只想做个安乐王爷。
但这些并没起到什么好的作用。不是朱楧态度不够虔诚,而是他之前在西北御边干得太出色,威望有些高了。生活在西北地区的藏、番、蒙等部族都很尊敬和臣服朱楧,这在成祖看来,就有勾连外部势力欲图谋不轨的嫌疑和基础了。
所以朱楧的低调,反而被他的哥哥视为隐忍。可能是想到自己当年忽悠建文的情景,朱楧成了第一个被成祖削藩的亲王。洪武三十五年十月,朱楧刚刚在南京觐见完成祖就被告知,肃藩已经内迁所以无需再供养那么多护卫了。当年肃藩三护卫之一的甘州左护卫被改名为庄浪卫,从肃藩护卫中剔除。
注:朱棣靖难成功后,宣布废除建文年号并以洪武代之,定次年年号为永乐。洪武三十五年十月即为建文四年十月。
成祖在削减肃藩护卫的同时,也将河西地区的明军向内搬迁(河西明军迁往陕西行都司,而陕西行都司的大量军卫则被迁往北京地区)。这虽然极大了削弱了肃藩可能的军事实力,但是也进一步地减弱了明朝对关西以及西域地区的影响和控制。
而且削减护卫后成祖依旧没有放心,仍然紧盯着朱楧。永乐六年,有人状告朱楧听亲信朱典之言,惩处军卫士兵;同时察合台王公中的别失八里、安克帖木儿(哈密忠顺王)向肃王进贡马匹、布料以表臣服。成祖抓住这个机会将朱楧好一番敲打。
王所居国境内军民人等有侮嫚王者,即擒至京,审其虚明白,然后治罪。今兰州卫卒星得名三人得罪于王,当闻诸朝廷区处,乃听小人朱典之言,輙棰杀之。《春秋》人臣无外交,近别失八里、哈密进马及布,王皆受之。朱典构谗杀人,长史不能辅导规正,悉械送京师。
《明太宗实录》
这也让朱楧以后的生活更加痛苦,愈发的低调和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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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祖是打着恢复祖制的旗号进行“靖难”的,因此成祖称帝之后,不但恢复了众兄弟的亲王爵位,也分情况恢复着他们的宗俸。
例如没什么仇怨的庆王朱栴宗俸直接恢复到一万石;当年被他借过兵的宁王,因为兵马还在成祖处养着,所以宗俸只增加了五百石等等。但是只有两个人一石也没加,一个是代王朱桂,一个就是肃王朱楧。
朱桂不加俸禄的原因不复杂。因为朱桂和成祖分别娶了中山王徐达的两个女儿为王妃,所以朱桂认为自己在建文朝被削藩圈禁,是受了成祖的牵连。朱桂又不敢直接向成祖宣泄不满,因为他就故意折腾自己的王妃来恶心成祖。
再加上朱桂本身为人残暴,在藩地无恶不作,所以成祖不增加他的俸禄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朱楧在藩地没什么不法恶行,反而有着贤王的美名,为什么也不加俸呢?因为让皇帝不放心就是皇朝最大的罪,不被整治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能妄想增加俸禄呢?对此朱楧也毫无办法,不过好在已经穷惯了,虽然不能增加,只要不再减少也还能继续过日子。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穷以及被迫的低调,朱楧没多少妻妾,这也导致他的子女不多。永乐十七年,朱楧病逝时只有一子和一女。不过儿子已经十四岁,按照明朝的制度是可以册封袭爵的(明制亲王子年满十岁后可封爵)。
但是成祖仿佛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侄子,一直拖着不册封。这种情况下,如果朱楧的儿子朱赡焰出了什么意外,肃藩就相当于绝嗣要自动被除藩了。好在朱赡焰熬过了成祖,永乐二十二年,成祖驾崩。当年九月,新登基的仁宗册封朱赡焰为肃王,肃藩的香火才算是正式延续下去。
回看朱楧的一生除了在洪武朝闪光了几年,此后因建文和成祖的戒心,他的人生彷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从此小心翼翼再无成就可言。而且由于宗禄一直不得增加,敏感的处境,让他也不敢圈地收贿来增加收入。相对于他的身份,年五百石的微薄俸禄也让他成为众藩王中活得最憋屈的一个。
前面说他向成祖讨要书籍,一方面是为了表明态度、立场,另一方面他确实是穷,买不起。有的人认为这是识时务的低调,其实这是不识时务的自困。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成祖在戒备他的什么。
朱楧的哥哥代王朱桂可以说是他的反例,朱桂一生一点也不低调,横行不法、无恶不作。虽然成祖不待见他,但是成祖一点也不戒备他。只要朱桂不干出什么悖逆朝廷和祖宗的事情,也就随他去了。
注:代王朱桂相关内容还请查阅明初头号恶人朱桂,一辈子横行不法的原因很简单“家父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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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桂聪明之处在于,他知道自己的四哥不喜欢自己,他也知道自己的四哥没把自己当回事。既然自己不是威胁,那么成祖就不会吝啬给予包容了,来成全自己爱护宗室的美名了。
因此朝廷不增加俸禄,那就自己动手,鱼肉百姓来丰衣足食;圈在藩地没事干,那就自己在藩地里各种折腾取乐......可以说朱桂作为一个恶人,把自己的人生活得足够精彩。
朱楧一直没明白肃藩地处偏远的西北,朝廷难以管控;而他又在西北地区颇具威望,这才是他以及他的子孙最致命的“缺点”和枷锁。居险地而不自退,即便是低调,在成祖眼中也是暗藏祸心的隐忍。
并不是说朱楧应该向朱桂那样放纵堕落,他只要像宁王那样放弃护卫并内迁(虽然宁王不是自愿的)。相信“仁厚”的成祖也就不会再和他计较什么了,朱楧也一样可以活出一个更为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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